山顶生着无数冷杉,林下杜鹃、箭竹丛生,看上去,格外的优美。
关山月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早上山,在万佛顶的一片空地上摆了一张桌子。桌上置了一壶酒,两个酒杯,简简单单。
关山月遥遥向他一抱拳,道:「请。」
方剑明毫不客气,走上来席地而坐。
关山月为他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干了。再倒一杯,关山月高声道:「把酒临风,其意自壮。人生之畅快,莫过於此。」
方剑明道:「能与关兄结识一场,小弟甚感荣幸。当今之世,关兄这等人是越来越少了。」
关山月道:「你是在讥笑我还是在赞美我?」
方剑明笑道:「当然是赞美。关兄虽然生性冷淡,但侠义心肠,令人钦佩。武林中正是缺少了关兄这等人,才会永远充满了纷争。」
关山月大笑了一声,道:「我这种人,也有个不好的地方,总是喜欢找人比武。」
方剑明道:「比武没有什么不好,只要大家点到为止,交情仍在,不但可以互相切磋,而且还可以加强彼此间的友谊。」
关山月眼睛一亮,道:「比如你我?」
方剑明笑道:「关兄若有这样心思,小弟求之不得。」
关山月突然叹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向东方,方剑明也看向了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两人静静的期待着奇景的出现。
只见朦胧的东方,墨紫墨紫,天地一色,群峰高耸的轮廓若隐若现。突然,天边飘起缕缕红霞,一抹紫红出现,照出了群峰的形态。
很快,一轮红日终於跳出了天际,似乎所有的束缚的都已经解除了,红日尽情的展示着它的魅力。
万道金光射向大地,将峨眉山染成了金色,两人身上也布满了金辉,就如两个下凡的仙人。
看到这,关山月缓缓的道:「世间事,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认识一对夫妻,就因为喜欢比武,最后竟闹到了晚年鲜少来往的地步。」
方剑明心头一动,问道:「这两对夫妻莫非与关兄有莫大的关系?」
关山月一仰首,喝干了杯中酒,推杯起身,道:「言尽於此,你若有兴趣听的话,他日我再相告。」
方剑明喝尽了杯中酒,起身道:「比武之前,以酒热身,浑身充满了动力。多谢关兄的款待。」
关山月冷冷的道:「先别谢我,待会动起手来,你就知道我是怎么款待你的了。」
这话的意思,方剑明很明白。关山月这种人,在其他方面,或许兴趣不大,但对於比武,确实非常热衷。一旦与人动手,全副身心都会放在里面,想必不会留情。
方剑明淡淡的道:「小弟定当竭尽所能,报答关兄的款待。」
这话的意思,关山月懂。就是说,比武中,你对我不客气,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关山月不由兴奋起来,方剑明的武功,他早已见识过,只是看不透对方的潜力究竟有多少。他看到的,仅只是表面。
他苦练刀法,为的就是找到一个真正的对手。但是,武林中,多是些欺世盗名之辈,他找了许多号称刀法名家的人,谁料,那些人根本不堪一击,分明是在侮辱刀。
现在,他找到了方剑明这样的一个对手,他要好好珍惜,不管是他胜了,还是他败了,他都觉得是一种幸福。
幸福的定义并不一定是成功,有时候失败也是一种幸福。失败的幸福,恐怕要比成功的幸福更令人心动。
两人立於山顶,立於山风之中,立於金光之下,除了头发、衣袂偶尔被风吹动时,就如两尊石像。
两人都在用心神捕捉对方的「出手」,两人还没有出手,怎么捕捉?他们捕捉的并不是动作,而是眼神,是气劲,是心跳,甚至是呼吸。
这一刻,两人心中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彷佛与空气,与风,与日光,与大地结合为一体,探寻着对方。
两人都不愿放过这种神奇的感觉,他们知道,这种感觉千载难逢,不是谁都能遇到的。一旦两人堪破了这一关。两人的武功就会进入另一种境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飞鸟突然飞来,从峰顶飞过,看了一眼下面的两人,尖叫一声,亡命似的飞走了。
就在尖叫声响起的一刻,两人同时爆发,幻化成两抹电光,夹着两道刀光,一道缠绕着飞舞的蝉儿,一道呼啸着刀风,在半途相遇。
没有刀与刀的碰撞之声,因为两人的刀在还没有相碰之前,两人的身躯同时一翻,向远处掠去。
两人再次出刀,但在刀碰撞之前,两人身形再翻,落向另一面。
因此,只见两人的身形急遽的翻动,却没有刀与刀的碰撞之声。
片刻之间,两人的速度超越了极限,在峰顶四处跳跃,根本就看不见他们是怎么跳出去的,也不知道下一刻将跳向何处。凡是能立足的地方,都有可能是下一次的跳跃之地。
刀气已经无法形容,因为刀气已经和山风混合在一起,吹裂了石壁,刮走了数不清的岩石,纷纷落向深不见底的悬崖。
两人交手上百招,却没有用刀相碰过一次,可谓比刀中的罕见之举。
既然比刀,却没有刀与刀的相击之声,的确是够怪的。
「刀声」不在耳中,「刀声」在心中。只有使刀的高手,才能领会出这种奥妙,才会用心去听那凡夫俗子用耳朵也不可能听得见的「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