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吴霜轻轻挥手，斥退了围上前来的心腹。他右手垂下，剑尖指地，轻轻踏出了三步。

柳韵紫没有动，任由他走上前来。

最后一步落下，吴霜已在柳韵紫身前五米处。而这一瞬，冰冷的杀意仿若变为实质，化作凛冽的刀锋贴在柳韵紫周身，让他肌体生寒。

柳韵紫瞳孔微微一缩，却没有后退。

他知道，吴霜仅有真我一重天的修为，远逊于自己。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真我一重天的人会有这么强烈的杀意。不，或许说是排斥他人接近自己身侧的意识与杀意的结合更好。

只要接近他五米，便会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排斥感，以及冰冷的杀意。

当看到吴霜右手食指微微一弹，柳韵紫忍不住惊呼出声：“你真是霜儿！”

吴霜冷冷的盯着他：“闭嘴！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柳韵紫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有两行清泪默默流下。

吴霜不为所动，冷冷道：“想不到你还记得。”

柳韵紫喃喃道：“记得···每次你愤怒或者悲伤，右手食指都会微微弹起。你五岁那年，想买一个瓷娃娃，你娘不答应，你的食指就一直弹个不停。”

“六岁那年，你故意弹起食指，让我以为你心情不好，带你去山间捉蟋蟀。那夜很黑，你还差点从山上摔了下去·······”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脸上却浮现出缅怀的微笑。

那样纯粹，那样干净。一如当初，他对自己讲他和娘亲的故事一般。吴霜心脏蓦地一疼，又如刀绞一般。

“够了！”吴霜一声大喝，“你要真那么在乎我，又怎会为了救一个交集不深的同门而将我和娘亲丢下，随后娘便被家族的人杀害，留我一个人像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地逃避吴家的追杀！”

“柳韵紫，你给不了娘疼爱，就不要逼得她和家族决裂！如果这就是你对他人善意与好心所必须的代价，我宁愿永生为恶！”吴霜再次举起青锋，直对柳韵紫的眉心。

柳韵紫长长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在回来找霜儿之前，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霜儿已经死了、或许霜儿早已不在兖州、或许自己一辈子也找不到他，或许已是想见也不相识······

但他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对自己拔剑相向。冰冷的杀意和强烈的排斥感，分明是在摧残着他的心，一个父亲的心。

想起他五岁那年，曾对自己撒娇说“父亲在我心中，是比天还高的存在”，再想起那个坚决要和自己浪迹天涯的人儿，柳韵紫不由得蹲在了地上，将头埋在膝间，哭得像个孩子般无助。

“父亲是比天还高的存在。”可自己还算得上一个父亲吗？

“相公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可自己又何曾给过她一个家？

······

屋内，蝶千羽推开雕花的大门，轻叹道：“何必当初。”

他左侧的男子敏锐地发现，蝶千羽眼角似有一滴晶莹的液体。

蝶千羽，哭了么？男子微微一愣，再偷瞄过去，却见他面色如常，眼角也没有泪水。白衣男子不禁摇了摇头，心想刚才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天生气血衰弱，却在年少时就坚毅不肯放弃的孤儿，又怎会轻易流泪？

山脚，神枫匆匆对书墨影说了句“待会见”，一行人便急急地冲向了山顶。书墨影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只是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这叫关心则乱？”

摇了摇头，他重新为神枫等人下了个定义：“这叫影响他人解决家庭纠纷，嗯，对······”

书墨影在原地思忖一番，终是也向山上飞奔而去。

尽管书墨影没有使用连续瞬移，但如同鬼魅一般的身法仍是让他近乎和神枫同时到达院落门口。

“嗖嗖——”

一连数支箭矢迎面而来，书墨影手中迅速翻飞出一道道银光，将箭矢一一斩落在地。

不待神枫等人反应过来，书墨影身形连续消失两次，当再次出现时，两名弓箭手已然倒地身亡。

“杀你如屠狗，”书墨影一副恍然的样子，“可你们本来就是吴霜养的狗啊！”

两名凡尘七重天的人，在一瞬间就被他杀了，让剩下的十来人惊疑不定。

“你是何人？可知此乃吴霜大人所在！”

“再不退下，就将你大卸八块，抛尸喂狗！”

“对！你现在离去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知好歹，吴霜大人定要你死不瞑目！”

这群修者明显已是色厉内荏，威胁恫吓的同时，却一再向后退去，一脸警惕地看着书墨影。

“退下吧，别在这给我丢脸了！”吴霜皱眉，厉声呵斥。

“是！”一行人心里松了口气，就欲如此离开。

“呵，”书墨影嗤笑一声，冷声道：“聒噪那两人，我允许你们退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