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这,浑身冰凉。
太医说了,长臻的日子不久了。
可为什么呢?
什么时候落下的病根?还是当初的时疫根本不曾好?还是疯病留下的后遗症?
南颂陡然发现,十年夫妻,说好的白首到老,到头来她竟从来不不曾真切的了解过他,也未曾真挚的陪着他。
那年青州地动,皖山时疫,他究竟是在怎样的绝望彷徨,她却是听从他的命令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江州。
从少女时候一腔孤勇的要嫁给他,从洞房花烛时候追随他的许诺,从发现被害伤了身子的时候他的誓言,从他受不了宁安郡王的出现奔逃郊野时她毫不犹豫的追随,一步一步,她一点一滴的得到了属於他全部的爱,可是到头来却也是自己一点一滴的选择了抛弃他。
是她抛弃了长臻。
阿臻,一定很恨自己吧。
南颂回首这十年的光阴,回首自己过去二十五年里所经历的一切的风风雨雨和自己做错的事情。
竟是一一表明,她不是伪装出来的圣洁,伪装出来的善良和端庄。
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是沾了毒液的罂粟花。
她逼着祖母同意婚事,逼着母亲去争抢,逼着三叔和三叔母离开南园,逼着父亲和伯父站队太子,逼着祖父气急生疾,逼着惊鸿和长禹放逐云郡。
她为了皇后之位,为了长臻的天下,为了儿子长郓的未来,一步步的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已经是头晕目眩了。
他在恍惚里醒了过来。
他略微有些朦胧的问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抆了抆眼角的泪光,看着他的眸子。“阿臻,你好不好?”
她不需要恭恭敬敬的喊他陛下,他是皇帝,也是她的夫君,她不需要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
他还没意识到她忽然变得亲切和柔和起来。
他看着她的长发柔顺而光滑,好像那年她出嫁。
“我好得很,颂娘,今天你很美。”
光洁的额头,还有发髻上的钗环。
她满头琳琅,有些刺目。
她已经不是旧日的颂娘,是如今的皇后。
“皇后,他们可来了?”
南颂的心刚刚柔软起来,顿时又化成了碎片。
她看着他,几乎忍不住失神。
“陛下,他们来了。”
她看着他坐起身,她为他穿衣裳,可是她怕是再也不能够听他唤她颂娘了。
这是她英明神武的天子,是她南颂的夫君。
可是他很快的就会离开她,还有,离开她的阿郓了。
她跪在地上目睹着他瘦削的身影离开眼前。
泪水渐渐蒙成了红色的迷雾,她磕长头匍匐在地。
猛然想起祖父临死时后,她问祖父:“祖父不站队东宫太子,是要颂娘去死?”
祖父看着她忽然怆然大笑:“南国这一辈子都不如愿,不愿低头,偏偏你这个好孙女,要我低头,除非我死!”
祖父吐了一口血来,而后叫自己:“滚!”
她那时心冷离开,从此便和祖父生死隔离。
她终於明白彼时祖父的奉劝。
“你执意逆天而行,扭转天命,势必遭到报应!”
她终於忍不住大哭起来。
“对不起,我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