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就揪住楚路衣服,把人生生揪得离了地,楚路还没出声,反倒另一边,传来一声短促惊恐哭音。
楚路意外地扫过去一眼,他都以为自己被默认和那边划成了两个阵营,没想到还有人替他“感同身受”。
余光瞥见发出哭音男人身下可疑湿渍,楚路沉默收回视线。
或许只是单纯胆子小。
楚路走神间,来人已经把他死死摁到墙上,双目迸着血丝、恶狠狠地盯着他,“要不是你妖言惑众大哥和二哥怎会怎会”
“我今日就要用你祭我兄长”
楚路哦豁。
那边进展够快啊。
他第二个念头是,看来这个“三弟”对他两个哥哥还是真有点情义。
他本来觉得最有可能是老大和老二打出脑浆子来,然后老三振臂一呼、收拢残部。却不想这个小弟竟然直接找上门来,想要先解决他这个霍乱源头。
啧
多好上位机会啊,这傻大个儿就这么给放过了。
他心里正暗叹着这些,却瞥见对方垂着另一只手已经搭到刀鞘上,意识到再不开口一会儿就困难了,楚路也没再继续沉默下去。
虽是如此,他出口声调还是不急不缓,让人一点都听不出来,主人正遭受着生命威胁。
“是刘先生叫你过来吧。”
少年淡淡地反问了这一句,语气却没有疑惑,好像话从他口中说出,便是事实。
这位“刘先生”便是那位想要当“贡师”山羊胡账房了。
老三本来要抬手一滞,惊疑不定视线落在楚路身上,但转念又想到刘先生所说“这小子花言巧语”、“一不留神就落了他套”、“到时不必与他多说,直接杀了了事”。
老三这么想着,原本迟疑心情重又坚定下去。
一刀抹了脖子实在便宜这小子了,男人想着抬起沾了血掌,扼住了少年人脖子。
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痛哭流涕地求饶或者狼狈反抗,这年轻人无所谓地牵了牵嘴角。
明明快要死是对方,老三却觉得,落在自己身上视线满是嘲讽可怜,好像他才是那个穷途末路可怜人。
他下意识地松了劲儿,沉声质问“你笑什么”
那人没说话,也没逃出一命欣喜庆幸,唇角仍旧牵着那抹嘲讽笑,只是眼皮半垂下去,像是懒得再看他,又像是看什么别东西。
老三不由顺着他视线看去。
是一张因为他刚才举动掀翻在地画
猛虎下山,威风凛凛。
要跟一个斗大字不识山匪讲鉴赏字画,那简直是笑话。那些沾了墨纸,在他们眼里连根草都不值。
可这会儿一眼看见这画儿,老三也不由心底惊叹一声“这大虫真是气派”,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他很快就发现了画中异常,粗长浓眉拧起,脸上神色几经变化。
楚路画可不是什么“猛虎下山”,而是一则寓言故事“狐假虎威”。
哄三岁小孩用睡前故事,这会儿用来哄哄这位年近三十三当家,好似也一样通用。
只可惜这位老三来比楚路预料得早些,他这画还没画完。
又因为刚才那突如其来推搡,整张画被带到了地上,蹭了满纸土泥不说,还带了些溅出去斑驳墨迹,于是那只本该威风凛凛猛虎,这会儿竟显得有几分可怜了。
楚路抵着墙壁手指习惯性地敲了几下,琢磨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吞吞地开口,“三当家不妨回去看看,刘先生此刻在作甚。”
老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一变,也不顾还靠在墙角楚路,如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可真是个急性子。
楚路没什么意义地在心底感慨了一句。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肩膀。尖锐刺痛从神经末梢传来,显然刚才那下子磕得不轻。
虽然确实有点不适,但他还是拒绝了系统“要不要屏蔽痛觉”提议。
实际上,大多数情况下,楚路都不会同意这个选项,因为容易死得不明不白,特别是对于任务内容就是招人恨反派而言。
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细响,楚路循着动静略微抬了下头,就看见这房间里唯一一个和他外表年纪相仿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那幅画跟前。
少年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方干净巾帕,一根一根、仔细擦干净自己手指,然后才极小心地把画捻起,待画完全展开后,却僵在原地。
少年看着上面已经根本无法处理污痕,露出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绝望表情。
楚路猜这大概个热爱艺术年轻人。
他正这么想着,少年突然转过头来。
视线和楚路对上,对方很是迟疑了一下,但是到底被心底强烈欲望驱使,克服了那细微恐惧。
他小心捻着那幅画,向楚路方向磨蹭过来。
“这位兄台”
“您老、啊、不是,您能把这幅画作重画一遍吗”
楚路刚想摇头,却听少年以一种强忍激动语气,压低声音道“兄台若是能重新画完,我能把这画卖出十两黄金高价”
少年平复了激动呼吸,但眼睛几乎要黏在楚路身上,还晶晶然地发着亮。
就好像在看什么金矿。
“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